Thursday, May 5, 2011

本土良品(一):針孔照全家福

相片提供:WVA

“來吧!看著這裡……三、二、一!”在一個中式的影樓佈局前,藝術家與灣仔人一同以自製的針孔相機來了張全家幅,把人氣貫注了這個新落成的藝文空間。

新春期間,二十戶來自灣仔的街坊街里在針孔師張震揚和香港理工大學設計學院的帶領下,參與了一個別開生面的工作坊,舊街坊新朋友不只是藝術的旁觀者,也可成為其中的創作人,從訪談中喜見公公婆婆笑逐顏開,證明藝術並不拒人千里。

試過自製針孔攝影機的人都知道,要造一部影像清晰的針孔機不容易,手工粗疏一點都不成,不單針孔得極度精細(不得大於0.5mm),還需根據拍攝現場的明亮度及底片的感光度,小心計算出暴光時間,更無法像現今數碼相般刪掉重來,所以攝影師的經驗不可或缺。這次工作坊,每個單位大約只需十秒便可完成一張喜氣洋洋的針孔照,影像雖然有點矇矓,卻滿載詩意;操刀的原來是張震揚,當年破格地將燒鴨轉化為針孔相機,於墨爾本唐人街拍下了獨特的概念性作品,一時佳話。看見大人小孩跟著他一步步地完成手上的針孔相機,滿臉愜意,不得不對這個傳統的攝影手法嘖嘖稱奇。

一幀幀全家福記載的不只灣仔人的面孔,還有一段段屬於灣仔的口述歷史,是的,這裡充斥了故事:「舊街市最有特色,三幾年起的,以前細個時阿媽成日帶我去買餸⋯另外街邊食白粥油炸鬼、腸粉的大排擋,本來有好多,現在都沒了⋯」陳小姐在灣仔土生土長,多年來見證了這個地區的盛極而衰,不無慨嘆;至於年輕一輩,只是在灣仔上過學的,也能道出這裡的一大特色:「灣仔有許多新舊交錯對立,好有趣⋯」丁丁屬九十後,灣仔舊貌反成了新境點,尋根時不忘發掘奇趣事,才踫上了這個工作坊。

部份的針孔成品將於開幕展展出,用以展示並記錄灣仔人的肖象,是為組成一個社區面貌不可或缺的原素。想起二十世紀德國文化評論家本雅明 Walter Benjamin 曾對在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品提出“靈光”衰退的概念;一件藝術品的真跡之所以比複製品珍貴,在於其“此時此地”——獨一無二地存在於其所在之處,見證時間和歷史的磨煉。

針孔照的一大特色,在於其本有難以被複製的特質,相比現代的數碼相機,試圖用針孔機拍出多張相同的相片近乎零可能,這才構成攝影也可成藝術的有力證據。第一部針孔機(Camera Obscura)見證了攝影的誕生,從開初被誤以為攝人靈魂的工具,到今天成為你我手上一日不可無的手機,二百年來,人類的生活經驗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視集開幕展以針孔照作主打可謂當頭棒喝,正當社會不斷地擁抱現代化的時候,它卻選了灣仔這個老區,並以傳統作招徠,重新肯定原始的價值,喜見舊式的全家幅重現眼前,街坊予以無限的支持。何謂“社區藝術”,不正是這麼一回事?

Tuesday, May 3, 2011

灣仔有個文化卵巢

相片提供:WVA

經過石硤尾,數年前辦過展覽的七層大廈,今天是個地盤;轉個街口的美利樓,佇起了即將落成的青年旅舍藍圖,這才發現左鄰的北九龍裁判署,已成了有板有眼的設計藝術學院;一個勁地走上賽馬會藝術中心的頂層眺望,是的,不再一望無際...

經過灣仔,和昌大押成了高級餐廳,舊街市即將變身,利東街給合和二期的圍板封得體無原膚,就連找個觀光梯上去旋轉餐廳,都有保安阿叔告訴我,翻新工程進行中,不得擅闖,是的,這裡不再灣仔...

八十後的我,畢業幾年來埋首工作,著緊的是前途際遇,香港城市規劃一點不上心,加上自身的家庭背景,國內的轉變及發展似乎更具張力,還記得上年首都旅行後猶有餘悸,祖國千年傳統文化的自豪與驕傲通通給一個國際運動會出賣了,走在重鋪過的天安門大街及鳥巢前的廣場上,不禁一凜,偌大的空間淹沒了的不止地靈、不止人傑,還有百物飛騰下的段段辛酸;兩年後,在另一個國際性的博覽會上,更見我國暴發後喉擒展現國力的種種醜陋,看來迫切需要的,是提升國民內在的人文素質,而非單薄的城市面貌。

正當北京上海的整容熱稍稍降溫之際,本土的變身大行動才剛起步。文化人、學者、藝術家紛紛雄據藍屋前後左右,你一個生活館,我一個留屋留人行動,根植唐樓同時將保育知識傳遞,企圖將一個又一個的口述歷史薪火相傳,協力對抗遺忘;然而這種無止境的懷舊(Nostalgia)對政府改變社區/歷史建築用途究竟產生了多大的助力?而對於「香港商場化」這個已然的事實又能構成多大的阻力?筆者無從稽考,只知本土有限的文化符號在不斷地重構與重現的同時,正以光纖極速被消化殆盡,除了擴大咨詢並以藝術反思以至教育之外,我們還有更積極的方法麼?近日給我在藍屋後邊發現了一個文化卵巢,以不溫不和的方式對抗拆樓潮,開幕在即,不曉得會產生多大的震盪。

企業 X 學院 X 社區
藝術團體進駐工業大廈早年如雨後春筍,成功活化了多幢黃昏工廈,成績有目共睹,火炭藝術村和石硤尾的創意藝術中心是為佳模。這次在一快將清拆的唐樓之中開個藝術空間,活化保育之心顯而易見,追問動議的元老何方神聖,竟多了一份意外的誠意,「是我主動提出的,再過兩三年這裡會改建成酒店,與其被動地等待清拆,倒不如將建築物升格轉化,成為這區獨有的藝術創意平台。」業主及總監 Carl Gouw 娓娓道來了「灣仔視集」的誕生原由。這個不到二百平方尺的品字形藝術空間,座落慶雲街5-9號一樓,營運全靠上兩層的出租公寓支撐,自給自足之餘,地面還有個「大龍鳳酒吧」,吸引了眾多文化創意潮人聚集其中,一下子把上百年的老街帶進了廿一世紀。促成美事的除了良心企業,還有來自設計學院的葉長安,上年度策劃的Detour將藝術帶入中區舊警察宿舍,成功動搖了政府原來的活化計劃。「這裡不單純是藝術家的個人展場,而是本土藝術與街坊的互動平台,這裡辦過的數個工作坊,都主動邀請居民一同參與創作。」

只屬於灣仔的文化集散地
開幕當日將展出四個工作坊的部份作品,以「針孔全家福」及「聲畫」最具代表性。在一個中式的影樓佈局前,以自製的針孔相機來張全家幅,成為你與藝術家新年的共同回憶,舊街坊新朋友不只是藝術的旁觀者,而是其中的一份子,甚至是創作人;在「聲畫」中,一眾聾啞人士以手上的LED畫出他們對灣仔的種種,說不出的回憶、感受被轉化成光與影,成為可被記錄及交流的文本,與其坐著消耗這地的文化符號,不如一同製造屬於你、我和灣仔的獨有影像;從訪談中喜見公公婆婆笑逐顏開,證明藝術並不拒人千里。現時社會各界均為未來西九的落成,積極培育及籌組文化軟件,視集卻反其道而行,明以硬件作招來,吸引各方人脈聚集大龍鳳,當中不乏年輕小伙子,齊來飲兩杯吹吹水,為本土文化排卵。